然而周圳信的下一句话,令众人更加震惊——“从脉象来看,我怀疑,少奶奶是中了毒。或者说,是一些能够令孕妇滑胎的香。”
中毒?
沈清泽倏地回头,双眼鹰隼般紧紧盯住周圳信:“周医生,你确定?”周圳信凝重而认真地缓缓点头:“以我的医术诊断而言,我确定。何况,少奶奶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,她的体质我最清楚,素来并不算差。”
“那香料的来源呢?周医生你找到没有?”
周圳信从口袋里满满掏出一个香囊,红底绿线,绣了一个大胖小子的轮廓在上头,然而那个大胖小子的脸在此时看却是无比狰狞!沈清泽一惊,不禁后退一步:这不正是在幽芷离开去双梅前静芸送的!
原先半俯身的沈清泽慢慢直起身,视线从周圳信手中的那只香囊移开,慢慢拉得很远。也不知他凝神思考了些什么,再转过脸时,冰一般的温度,深暗的眼神,仿佛有一场暴风雪正在酝酿,又仿佛想明白了什么。
孰料,刚刚安顿下来没多久,天初亮便接到上头的指令,要沈清泽即刻去苏州公干。苏州距离上海其实并不远,几个钟头的车程。然而此时此刻,却令沈清泽感觉仿佛咫尺天涯。纵使万般不愿,但对于上头的指令,他只能应声。
接电话的时候,他正坐在幽芷的床边,不发一言,转过头时发现幽芷已经醒了,从神色上看似乎已然平静下来的她也正注视着他。
“去吧!三天时间,很快就会过去。”她忽然说道。
他神情复杂,半晌,低低应了声“唔”。
整个卧房又陷入一片静默。
良久,她再度开口。起初有些迟疑,随后流畅起来:“我……昨晚是我情绪不对,你不用挂念我,妈和大嫂,她们都会照顾我的。”
他丝毫不曾料到她竟会说出这几句话来,眼睛瞬间亮起来。
就仿佛,时光倒流,一切又回到了他们的最初,刚刚结婚没多久的光景。他会在每天出门之间摘一朵小小的水仙花放在她枕边,馥郁整个清晨。她也会在黄昏时刻翘首以盼,等待着他回来的身影,装作委委屈屈嘟囔:“怎么这么晚……”他会时刻挂念她,而她也永远叫他不要担心。
一时间,在彼此间消失了许久的平和温馨气息在卧房里弥漫开来。
片刻后,他微微笑了,缓缓伸出手,轻轻摸摸她额前的发,低声道:“你看你,眼窝下一大片阴影。再睡会儿吧!”
她点点头,很久以来再也没这么听他的话了,乖巧地闭上眼。
这一觉,竟睡得出奇的香。
再次醒过来已是日上三竿,床边竟坐着一个无比熟悉而想念的身影——
“姊姊!”幽芷惊喜,“姊姊,你怎么来了?”
幽兰见幽芷醒了,握住她激动而伸过来的双手,笑道:“怎么,姊姊来看妹妹,从来都是应该的。”
谁知,这句“应该”不说倒好,一说,竟让幽芷刹那间红了眼眶。
“姊……我都晓得了,我都听清泽和二哥说了……姊姊,你怎么竟会去舞厅?是清泽介绍的那份工作不好么……”
“不不不,你可别想多了,和妹夫没任何关系。”幽兰幽幽叹了口气,笑容中带着苦涩:“芷儿,很多时候……并不会样样事都如意的。”
“我不懂,我只晓得,清泽他明明承诺过我给你找了一份文员的工作,姊姊你也当面证实过,为什么现在竟会是……竟会……”幽芷说不下去了,咬紧唇。
“好芷儿啊……”幽兰的笑容渐渐又明亮起来,似是为什么而高兴。“芷儿,你嫁给了沈清泽,算是省去了姊姊不少心事。这个妹夫……果真没让我失望。”
幽芷直到现今仍然能够这样保有自己的性子,或许旁的人会说她不谙世事、被过度保护,但对于她这个做姊姊的,能够有人这么呵护自己的妹妹,再好不过了。
“好端端……怎么又扯到清泽身上?”幽芷蹙眉,不依,“姊姊,你告诉我,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?”
见幽芷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,幽兰不由轻声笑了,也不再敷衍,道:“芷儿,你晓得的……母亲向来什么都用惯最好的,我知道她吃不了苦。文员的薪水,实在不够母亲的开销。”
这样的原因,令幽芷怔住了。
半晌,略带鼻音的声音再次响起来:“可是,姊姊,你还有我这个妹妹,还有清泽这个妹夫,你怎么竟……竟不来找我们?”
料到幽芷会这么问,幽兰长叹一口气,别过脸去,声音很轻:“芷儿,你我从小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,你,晓得我的脾气的。”
“可是,”幽芷咬咬唇,“可是……”
“没什么可是,芷儿,这事你就不要再问了好么,相信姊姊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。还是说回你自己吧,这次孩子虽保住了,但你母体还是虚弱,要安心养胎,晓得吗?”提到养胎,幽兰想起来今天自己来的目的:“芷儿,你的事刚刚我都听说了。”幽兰渐渐敛容正色起来,面容带着一丝凝重,“但是,你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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